遇見100%的凳子

1.
阿樹離開家，已經是半個世紀以前的事；至今，他的旅程即將告一個段落。

返家之前，他先把自己打點整齊，梳洗完畢，然後把鬍子仔細地刮乾淨；從鏡子裡面看見自己的鬢髮和鬍子，已經顯得斑白。

他清點自己所有的家當：一疊鈔票、從四方各地蒐集而來的錢幣、為數可觀的手抄筆記：這些筆記本裡，詳實記錄著他幾十年來的見聞。兩個大袋子裡，放的是他四季所需的衣物和四雙舊靴子，其中最舊的一雙，阿樹已經不太穿了。

那雙鞋已經從鞋底脫膠，儼然像雙哈哈大笑的鞋。雖然鞋子已經壞了很久，阿樹卻一直帶在身邊不肯丟掉。那是他第一次為了旅行而買的東西，當然還有一些別的原因，沒有人問，他也從沒向誰提起過。

大約十年前，阿樹花了一點錢和一些勞力，向一位修車廠老闆換來一輛古董車，車子的外表看得出已經斑駁，但是它仍舊是阿樹旅行的好伙伴。他把所有的家當全放上頭；阿樹和它走過一個又一個城鎮，他們經歷過無數次的驚濤駭浪。

阿樹習慣隨身攜帶一本書，那是本中國作家的短篇小說集，是所有他看過的書中最喜歡的一本。在旅行的過程，他用盡積蓄，買了一本又一本的書，而那些書的數量和他去過的城市一樣多。

由於阿樹的記憶力過人，他習慣強迫自己記得所有讀過的東西，他一旦離開一個城市，他便轉賣他在這裡買來的所有書；因為對他而言，這個城市的故事，絕允許不帶到下個地方去。幾年下來，阿樹把他買來的書全都丟棄，現在唯一留在身邊的，只剩下這本小說集而已。

在阿樹為數可觀的筆記本中，寫滿關於這段漫漫長途的旅行記憶，其中，包含他的二十個女友和兩段婚姻。

清點完畢，他把所有東西搬上車，坐上駕駛座，一路向西。

2.
阿樹離開家的時間點很微妙，當時他的國家內戰一觸即發，所有人民一律不允許進出國境，但是他總有辦法透過門路，順利取得通關文件，並且從容離開；而他，也從此再也沒有回去他的家鄉。阿樹總是讓人看起來神通廣大、機智過人，每每遇到危難時，也總有辦法解決接踵而來的各式困境。

他把自己的經歷見聞，向旅途中，每一個對他的過去充滿好奇的人敘說；他操縱著這個世界上所有人對他的觀感；而他週遭的人也樂於接受這樣的事實。此外，阿樹總是有辦法讓每個女孩為他傾倒，他也順水推舟地，讓每個接近他的女孩盡興而歸；也許他未必是那麼不羈，但是兩段無疾而終的婚姻，卻只會點綴他的遊戲人間。

看起來，阿樹誰也不愛，只是瘋狂的玩，用盡心力的和這個花花世界不停周旋，沒有人知道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有終點，因為他的生活很熱鬧，看起來總是很熱鬧的樣子。

事實上，最讓阿樹刻骨銘心的，是他的第一段婚姻；也可以說，經歷那次的關係之後，阿樹對自己的放逐更是無邊無際。那年的他只有二十歲，交過五個女朋友，而她是他第六個女孩。

關於女孩的長相，筆記裡沒有太多敘述，有關她的紀錄更是少的可憐；也許我們可以假設她很美，美的耐人尋味。

（未完待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