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威尼斯風光

我們昂首挺立在風中,聽著海浪一陣又一陣地打在岸邊石塊上的聲音。你知道那裡的沙灘只有我和你;除了幾隻海鳥從我們頭頂飛過,除了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之外,還是只有我和你。我說,我想留下腳上的這雙鞋,當作給這個世界的一點紀念;你說你想留下一幅畫,畫裡盡是溫暖的色調和筆觸,你說你想畫下太陽最燦爛的樣子,因為這個世界實在太過寂寥。我們在威尼斯的離島,擁有一個美麗譯名的地方-麗都島(L’ isola Lido)。只有我和你,我們並肩站在風裡。

時間過去,太陽離我們越來越遠;但是夏天的威尼斯,卻要到晚上九點之後,天空才會真的拉上黑幕,每一個高掛皎月的夜,於焉來臨。我忍不住告訴你,我想要追太陽,就像古老神話裡的夸父,不停地追著太陽。我還記得幾個月前,我在台北,寫下一個男孩的故事,他天天在頂樓,抽著菸等待日出,因為他跟我一樣,也怕寂寞。夸父不是因為害怕才去追太陽,可是就在他追逐著太陽,大步奔跑的時候,是否也曾經感受過一絲孤獨?我會這樣想著,是因為我比誰都更害怕孤獨。



你說我們看過電影「魂斷威尼斯」,我們為了尋找畫面裡那個美麗的麗都島,才來到這裡。透過維斯康提的運鏡,我們印象中的麗都島,在那樣的浮生亂世中,美的壅塞,美的令人窒息;如今,只覺昔人日漸遠,轉眼只剩無際沙灘上的遍地白沙,慕名卻來去匆匆的遊客外,海風依舊吹著我們,但早已不再是電影畫面中,吹拂仕女群襬的那陣輕風,而我們腳底踏著的沙粒,也不再是當年,被注視著的美少年與他同伴,嬉戲的那片樂園。麗都島上的孤寂,才是這些年來,從來不曾改變的哀愁。

台北也是個寂寞的城,只是她不是麗都,他們各自擁有不同的故事。

我們在台北長大,我們讀「台北人」;每每我們讀著書中那些形形色色的台北人時,彷彿自己也走進那些故事,看見故事裡的人在我們眼前活過一遭,唯有闔上書,我們才會回到現實。可惜那些故事,只屬於上個世代的台北,一個被歷史宿命牽著鼻子走的時代,所有人都不能預測自己的命運,也像戰時那風華絕代的老上海,在匆匆歲月中,轉瞬間變成了過眼雲煙。過去的那些人,對自己逝去的那個年代有很多懷念;不知今天之後,有沒有人願意寫下我們這時代的故事。

你知道嗎,我們跟每個時代的人,都是那麼不同;沒有一個時代比我們更平靜,沒有一個時代比我們更混亂。

麗都海岸

二十一歲,我第一次來到威尼斯;一個人、一個行李袋及一個裝著食物飲水的袋子。我從另一個童話般的小城維洛納出發,經過兩個小時的車程抵達威尼斯。一出車站,站在階梯上,迎面而來是混雜著海水和苔蘚氣味的空氣,再看見的,便是望也望不盡的觀光人潮,來自四面八方,各具特色的膚色語言,搭配上威尼斯的灰白石磚地,你以為你到了一個宇宙角落的某個研究室,每個在這裡的人,都是被外星人抓進去的人種樣本,而說不定自己的闖入,也成為其中的一份子;但你知道,自己只是來到了威尼斯而已。

隔著十三個小時的距離,台北在短短的半個月內,經歷了兩次颱風的摧殘。這裡的天氣很好,始終海天一線,風平浪靜,只有某一天的午後飄了點小雨,雨下了一陣子就停了。雨後的空氣,聞起來的味道,會讓人想起總是濕漉漉的台北。我時常搭著這裡的公共船,往返主島和離島和主島的每個地方,我也因而認識了美麗的麗都島。多數的時間,我只有一個人,和為數眾多到不可勝數的老外們;但是對當地人來說,我也是個來自遙遠東方的老外,他們不能理解我的母語,我也不盡然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。我每經過一座橋,就會看到划著槳的威尼斯船夫,載著一船的觀光客,正在接近橋墩或正在駛離;船夫有時在唱歌,有時會對著橋上的人打招呼,當然也有些人時常面無表情的載著客人。他們帶著許多人走訪自己的家鄉,卻在大多數的時間裡只有自己一個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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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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